鸿鹄，是一鸟还是两鸟？
本文作者 倪方六
近来，北大校长将“鸿鹄”念成hónghào，成为新闻，引起不小议论。其实，将“鹄”念错并不意外，笔者查了一下，古今读音竟然有5种，一个字这么多读法，容易不容易念错？
（甲骨文“鸿”）
明天（5月10日）我《北京晚报》“一方钩沉”专栏将发表“《“燕雀”与“鸿鹄”是什么鸟》一文。这里率先发到“梧桐树下戏凤凰”一点号上的，便是专栏稿一部分。
“鸿鹄”一词，现代读者大概都是从语文课本《陈涉世家》一文知道的，此文源于西汉司马迁的《史记》，秦末农民起义军领袖陈胜年轻时的感叹——“嗟乎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”。那么，“燕雀”与“鸿鹄”到底都是啥鸟？
(大雁)
对“鸿鹄”，古今字书中都曾作出解释，有的认为是“两鸟”，分别是“鸿”与“鹄”，有人认为是“一鸟”，就是鹄鸟，现代课本称为“天鹅”。东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便认为就一种鸟，其释“鸿”称“鸿鹄也”；释“鹄”还称“鸿鹄也”。
清训诂学家段玉裁《说文解字注》亦称：“凡经史言鸿鹄者，皆谓黄鹄也。或单言‘鹄’，或单言‘鸿’。”段玉裁也认为鹄与鸿是一样的。
（天鹅）
但这样的解释令人摸不着头脑。既然是一样的，为什么要分“鸿”与“鹄”？古人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。“鹄”到底是什么？南朝梁顾野王《玉篇·鸟部》释“鹄”为黄鹄，并指出这是“仙人所乘”；唐朝学者颜师古注称：“鹄，水鸟，其声鹄鹄。”
那黄鹄又是什么？清文字学家朱骏声《说文通训定声》释称：“形似鹤，色苍黄，亦有白者，其翔极高，一名天鹅。”现代将“鸿鹄”释为“一鸟”天鹅，依据大概就在这里。
为什么将黄鹄称为“天鹅”？古人有一种说法：“凡物大者，皆以‘天’名。”鹄是“鸟之大者，有力飞远”，遂有俗称“天鹅”。
（鹰击天鹅）
鹄是什么，鸿鹄是什么，并不这么简单，同持“一鸟”观的学者之间也有分歧。唐司马贞《史记索隐》按称：“鸿鹄是一鸟，若凤皇然，非谓鸿雁与黄鹄也。”司马贞在否定鸿鹄是鸿雁与黄鹄“两鸟观”时，也把“鹄是黄鹄”的解释给否定了。
不是黄鹄，鹄会是什么？还可以是别的飞鸟，如干（幹）鹄就不是鹄，而是大家现在常见的“喜鹊”，刘安《淮南子·泛论调》称：“猩猩知往而不知来，幹鹄知来而不知往。”干鹄又称“干鹊，王充《论衡·龙虚》便称：“物性亦有自然，猩猩知往，干鹊知来。”
其实仅从读音来看，“鹄”字便颇为复杂。清《康熙字典》列“鹄”有4 种读音，除读为hú，还可读为hè或gǔ或gào，读音不同，“鹄”所指也不一样。
读hú时可以是天鹅，而读hè时，则是另外一种鸟——鹤。《庄子·天运》称：“夫鹄不日浴而白，乌不日黔而黑。”这里的“鹄”便是鹤，具体说是白鹤。
而读gào和gǔ时均不是鸟，别有所指，这里也顺便提一下。
明张自烈《正文通》称，鹄读gào时指地名，如“鹄泽”，在今天山西曲沃境内。
读gǔ则有靶子的意思。《周礼·天宫》“司裘”条中称：“王大射，则共虎侯、熊侯、豹侯，设其鹄。”这里的“鹄”就是箭靶子。
为什么鹄会成为“箭靶子”？古时以射禽鸟猛兽来比试射箭技术的高低，在所在动物中，鹄是最难射中的，飞得又高又远又急，没有相当水平的射箭技术，连毛都射不到的，所以，凡能将鹄射下来的，都是高手。
（雁鱼铜灯，西汉）
值得注意的是，做为靶子时“鹄”古音读gú，这样算起来，“鹄”古今有5种读音，可见读错“鹄”音并不意外，但将之读成hào，确实是错的。
汉字难读，谁没有读错过呢。俗话说“一字读半边，不会错上天”，即使读成左边“告(gào)”都说得过去，偏偏将之读成“浩(hào)”，确实是错的，如果是一般人，读“浩”谁会笑？因为是北大校长，所以问题大了!
（青铜“燕雀”盖）